【智者善读-2202】～《抗战中我的父亲李春成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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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智者善读-2202】～《抗战中我的父亲李春成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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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为你分享:《抗战中我的父亲李春成》

作者:李兵

来源: 【响水湖海艺文社】

抗战中我的父亲李春成

   抗日烽火中，我的父亲李春成和万岗（革命烈士）并肩抗战。八十年风雨沧桑，用鲜血和生命谱写的一曲英雄赞歌，仿佛还在红色大地上回响。
   1943年2月19日，日本鬼子武力攻占东坎，烧杀抢掠，“扫荡”“清乡”。这给年前5月新建立的抗日民主政权——滨海县委县政府（机关驻双套，今响水县黄圩镇）和抗日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，带来了生死考验。中共獐沟区委积极配合新四军军部2月16日作出的反“扫荡”部置：“坚持和保卫抗日根据地，粉碎敌人‘扫荡’”。组织活动频繁，积极开展反“扫荡”斗争。
   5月1日晚，我家那丁头屋中，微弱的煤油灯在狭小的空间里晃晃悠悠地挣扎着。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屋内一小片地方，周围的黑暗像是随时会吞噬这一点光明。门半掩着，风从门楣呼啸而入，父亲理了理那身打着补丁的衣衫，眼神中透着坚定，随后身影便悄然融入浓重得如同墨汁般的夜色，朝着中共獐沟区委在三埝召开的紧急会议秘密奔去。
   姜三埝在现通榆镇的东南方十余里外的地方。小路像杂乱无章的藤蔓，沿交错纵横的圩沟蔓延，坑坑洼洼。父亲迈着坚定的步伐，像是与这坎坷不平较劲。
   参会的人员有万岗（原名范本和，原阜东县反奸科长）和獐沟区的部分领导同志。区委领导面色凝重，他清了清嗓子，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力量，详细地介绍着严峻的斗争形势：敌人的扫荡日益频繁，各个村庄都遭受着不同程度的威胁。大家围坐在一起，眼神专注而严肃，研究着反扫荡的行动计划。父亲与领导们一起制定行动路线。
   会议结束，天边已泛起鱼肚白，那一抹淡淡的亮色也照出众人脸上的疲惫。农户杨子清看到忙了一夜的战士们，转身走进屋内，从角落里拿出装着大麦面的口袋，熟练地揉着面团，再分成小块做成膨面疙瘩。当热气腾腾的面疙瘩端到众人面前时，大家感受到的不仅是食物的温暖，还有那份沉甸甸如同巨石般的使命压在肩头。
   突然，村头哨兵传来紧急消息，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：“不好了，10多个日本鬼子带着30多个伪军像一群恶狼，从蔡桥方向朝着村子迅速逼近！”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。大家迅速兵分三组，立刻进入战斗状态，一组主动迎战，掩护另外两组撤离。
   迎战组三人负责牵制敌人。万岗、宋义（区委宣传委员）握紧手枪，父亲随身携带着仅有的三颗手榴弹，迅速地在村东北的一条圩沟里埋伏下来。圩沟里有些潮湿，泥土的湿气透过薄衣渗进来，但他们浑然不觉。父亲趴在沟边，眼睛紧紧盯着敌人即将出现的方向，当敌人进入射程范围，万岗如同炸雷般大喊一声：“打！”那声音在清晨如同平地一声惊雷，两支手枪同时喷射出愤怒的火焰，枪口闪烁的火光在晨雾中格外耀眼。父亲也猛地将手榴弹投向敌阵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，随后“轰”的一声巨响，在敌群中炸开了花。这突如其来的攻击，让敌人顿时乱成一锅粥，有的被炸得飞了出去，有的捂着耳朵，脸上满是惊恐，一时间鬼哭狼嚎。趁着敌人混乱之际，另外两组人员迅速撤离。
   可狡猾的鬼子很快反应过来，他们发现遭遇的只是小股游击队，便立即疯狂反扑。他们端着枪，喊着日语，像一群疯狗般包抄过来。
   情势万分危急，万岗急切地指挥：“分开走，撤！”宋义毫不犹豫地扔出一颗手榴弹，趁着弥漫的烟雾，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。万岗狂奔几十米后，不幸腿部中弹，“噗通”一声扑倒在地。子弹穿透肌肉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，父亲见状，心急如焚地冲过去救援，但万岗看情势料定突围艰难，对父亲大喊：“听从命令！快撤！”强忍着剧痛举枪瞄准敌人，“叭叭叭”枪口喷出的火焰照亮了他坚毅的脸庞。
   然而，敌众我寡，敌人的扫射更加猛烈，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了万岗的胸部。万岗的身体猛地一震，鲜血喷涌而出，那鲜红的血液在地上蔓延开来，汩汩流淌，迅速将身下的土地染成刺目的红色。
   父亲红着眼看到万岗保持着匍匐在地，手臂前曲，举枪射击的战斗姿态，手指还紧紧扣在扳机上，不屈和英勇，是他生命最后的定格。
   万岗的牺牲，瞬间点燃了父亲心中复仇的熊熊烈火，他眼睛里满是决绝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，拉开最后一颗手榴弹，随着“轰”的一声巨响在敌群中开了花，冲击力将敌人掀翻在地，四处溃逃。
   父亲乘着硝烟迅捷钻入圩沟边芦苇丛撤离，可日伪军早已封锁了各个关口，在圩沟的尽头，父亲被俘，落入敌人魔掌。
   中午，日伪将父亲等七人押解到瘦蛏洼，现为通榆小街。乌云肆无忌惮地挡住太阳，黑暗笼罩小街上空。日伪军为他们的抓捕行动庆功设宴。
   而他们七人，用绳子拴在附近的木柱上。父亲借机摸清情况，了解到被抓一行都是普通民众。他们乱抓烂捕，或许只是为了向上司邀功请赏。
   在被押解的途中，父亲头脑中一直萦绕着一个关键问题，自己共产党员和联防队长的身份是否暴露？如果暴露，那就大义凛然，和敌人抗争到底；如果只是怀疑，没有确凿证据，那么就要凭借智慧与敌人周旋。而同行的六人，都是基本群众，敌人又把自己和他们混编一起，可见日伪并不掌握情况。
   胸中有了底，父亲以共产党人特有的胆识从容面对敌人。党组织得知父亲被抓消息后，十分着急，立刻展开营救行动。
   獐沟区将营救父亲当作首要任务。教导员张孝忠，第一时间与天台乡指导员王玲联系，他们了解到獐沟区早期党员刘甲三有亲戚在伪军供职，于是委派他去疏通关节。刘甲三当天下午就赶到东坎，找到他的姨侄金副连长（时任东坎日伪监狱负责人），金副连长自幼受刘家照顾，答应帮忙。两人密商后，决定让金副连长通知父亲不要暴露身份，为营救创造条件。
   下午，押解队伍从瘦蛏洼出发，十七八里的行程，一个个累的疲惫不堪。到达东坎，金副连长利用短暂交接的混乱时间，朝队伍大声喝问：  “哪个是姜三埝抓来的，叫什么名字？”
   他声震如雷，吼声中带着震慑。
   父亲听到点名询问，一种特别的信号冲击大脑。随即答道：“我是从姜三埝抓来的，叫李春成。＂
   金副连长上下打量着，审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关切。随即凶神恶煞地朝着父亲飞起一脚，嘴里还大声骂道：“你他妈的，傻子，被新四军拉来做伙夫的，听到枪响就不晓得跑吗？”
   父亲被踢得两眼直冒金星，作为冲锋在对敌斗争一线的联防队长，当然心领神会。此刻父亲做出回应：“我胆小，听到枪响吓呆了，不晓得跑了。”
   金副连长听后，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。
   此后父亲就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伙夫，不管鬼子怎么严刑拷打，甚至坐老虎凳等酷刑，他都坚决不改变口供。鬼子见硬的不行，就来软的。他们端来辣椒水，在父亲眼前晃一晃，说：“老实交待，少受皮肉之苦，不交待，这盆辣椒水够你喝一壶的。”并强行注入到父亲鼻孔，父亲立刻打起喷嚏。“尝到味道了吧？哪几个是共产党？说啊，说出来就自由了，再说，共产党讲信仰，信仰有什么用，现在受罪的还不是你，谁来管你？”企图瓦解心理防线，而他们不知道，对手是联防队长，是历经风险的共产党员，心智和胆识岂容小觑。
   “快招呀！”敌人继续进逼，父亲一阵呛咳，声音微弱地说：“我就是个伙夫，为混口饭吃才找的这份差事，哪里晓得那么多事。”
   敌人见他软硬不吃，恼羞成怒，端起辣椒水，对着父亲鼻孔，“秃秃秃”又一阵猛灌，父亲被呛得剧烈咳嗽，至昏迷也未吐露任何机密。
   鬼子从父亲身上未获得一点有用信息。渐渐觉得父亲或许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，继续关押既耗费精力又没有价值，于是决定交给伪军处置，还可从中捞点好处。
   獐沟区委得到这个消息，立刻委派1942年入党的共产党员刘学诗，找到其堂侄女婿——时任驻坎与伪政府关系密切的伪军少校营长孙一山。在刘学诗的规劝下，孙答应从中斡旋。提出以粮赎人的方案，经伪县长洪涛批准，决定以50斛小麦赎人。
   消息传出后，区委紧急动员，指派天台乡负责捐筹粮食。农救会、妇救会、青救会纷纷响应，广大农户对父亲抗日壮举钦佩不已。他们纷纷表示哪怕勒紧裤带，也要解救李春成。粒粒粮，款款情，天台乡捐助行动如火如荼，家境好的多至两斛，生活困难也交上三碗两碗，仅用三天时间就筹齐了50斛近3千斤小麦，这在当时可是一件轰动区乡天地的壮举，事实证明了共产党得民心，得民心者得天下！
   刘学诗把筹集的粮食，分装七辆木轮小车直送东坎，在党组织的营救和民众协力下，父亲获释了。
三个月的狱中磨难，使得父亲遍体鳞伤，已经不能行走，是我外公用木轮车一步一步推回家的。
   一周后，父亲向组织报到，一边继续反“扫荡”战斗工作，迎接战略反攻，一边组织群众积极完成减租、生产、征兵、备战等各项任务。
……
   鲜艳的红旗呼啦啦的飘，旗帜下走过一代代的人。
   今年是抗战胜利八十周年，当年战火的硝烟已渐渐远去，但父亲和万岗烈士等革命先躯们并肩战斗的事迹，像一面旗帜，永远飘扬在我们心中。在迎来百年大变局的今天，战争的风险还在，我们将继承和弘扬抗战精神，“为进一步巩固和发展中国人民胜利而奋斗！”。

附:李兵先生简介------